炊煙(十二)

大橋下

十二，母親盼星星盼月亮，終于如愿以償，盼來一個丫頭，我的小妹！母親雖然沒讀過書，但她給小妹取了個好聽的名字:福音，希望這個丫頭的到來給我們家?guī)�來福音。所以，這個丫頭不僅僅是我們的小妹，更是我們全家的盼頭！
幸福過后，煩惱接踵而至。由于母親身子骨太虛弱，奶水一直下不來，小妹可不管什么是福音不福音，她給這個家庭帶來了日夜的哭聲和悲嘆！米湯解決不了問題，那就求人家吧。自己舍不得吃的雞蛋帶上，父親在外采的菱角裝上；眼瞅著人家的孩子吃飽了，趕快抱上去吮兩口。不知是別人的奶水吮完了還是小妹連吃奶的勁都沒有，吮不出奶水她就使勁地哭，越哭越餓，惹得母親不停地掉眼淚。
秋分過后，寒露已至。小麥、油菜播種完畢，耕牛也就閑散了；田邊，圩埂上的草皮漸漸的也被它們嘴光了。為了節(jié)約草料，隊里決定把牛趕到南漪湖灘上放養(yǎng)。派誰去呢？當然是戴保兒！隊里的鴨子早已處理完，派你去放牛你不可能把牛吃了。
在南漪湖放牛，那日子是不好受的。不到立冬，蚊子不會消失；而那蚊子又大的出奇。牛氓更是跟著你轉，稍不留神，喝你一口血，拔腿就跑。更讓人感到可怕的是，兩頭素不相識的牯牛相見，不打個你死我活決不罷休。打紅了眼，逮著人就用牛角頂。
到了傍晚，栓了牛，各村放牛的人搖著蒲扇，開始四處閑逛。漸漸的，他們發(fā)現(xiàn)一個好去處:草灘中央一塊大約簸箕大的地方，竟然連一個蚊蠅都沒有！寶地啊寶地！此后，他們沒事就坐在那里，喝點小酒，聊聊天，吹吹牛，倒也不寂寞。還有人說，遇到好的天氣，站在那寶地，能看到大財主沈萬三在南漪湖底的水下宮殿。
真的沒有蚊蠅時，南漪湖的冬天就到了。空曠的草灘，冷風呼呼地刮著，讓人瑟瑟發(fā)抖�？磁５娜艘膊辉偎奶庨e逛，窩在自家牛棚，對牛談心了。
南漪湖的雪比別的地方來的格外早些；在你的不經(jīng)意間，一夜功夫，就大雪封灘了。趁著這當口，父親把早已準備好的小魚干，用一條小船裝了，劃到縣城去販賣；正好也置辦些年貨。第二趟返回時，順便把光明帶到湖灘放牛，自己多販兩趟貨，再苦的勞累，都因為有一個家！
積雪一化，光明就把牛趕出來，曬曬太陽或啃啃草皮；傍晚，把牛牽出來飲點水，再趕進牛棚，然后一個人開始做飯。吃飯倒好解決，飯燒熟了，倒點醬油拌拌或就點咸菜，就能打發(fā)了。一到晚上，躺在冰冷的床上，緊緊地捂住頭臉，外面呼呼的是風叫還是鬼叫？躲在被子里，掰著手指，數(shù)著哪天過年，好回家呢。
稀稀疏疏的幾聲爆竹聲傳來，日子寬敞的人家提前慶祝新年了！光明站在湖灘口，遙望著家的方向，父親怎么還不來啊(后來才知道，父親為了個好價錢，硬是把南漪湖的干條魚販賣到了廣德，最大的問題是父親跛腿)！
一個身影漸漸地映入他的眼簾，由遠而近，越來越清晰，越來越熟悉。是母親，對，是母親！光明高興地飛奔過去，黑狗也看見了他，搖著尾巴，歡快地迎上來。
到了牛棚，母親放下籃子，打開包布，小心地從里面端出三個菜來:一碗豆腐燒肉，一碗咸鴨肉和一碟油炸花生米。在另一個裝米的袋子里，母親竟拿出一個酒杯和半瓶酒！那酒是用醫(yī)生打吊水的鹽水瓶裝的；母親打開瓶塞，一邊倒著酒，一邊說:
″這段時間風里來雨里去的，你爹腿病又犯了，不能動呢，只好讓你在這放牛了。光明啊，你現(xiàn)在是大人了，娘給你帶了半斤酒，多少喝點吧，過年了呢�！�
“娘，沒事，我好著呢�！惫饷餍ξ�嘻地坐在一塊木板釘?shù)男∽雷优裕�象模象樣地喝起酒來�?br /> “慢慢吃，別急，娘看著呢�！�
“嗯，娘，你回去吧，我會照顧好自己的，弟弟他們還等著你回去過年呢，回去吧。"
"不急，娘陪著光明過年呢�！�
母親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光明身邊，硬是看著他把半斤酒喝完了！母親收拾好碗筷，急匆匆地回去，連頭都沒回一下。這個年僅十二歲的孩子，在南漪湖的牛棚里，將一個人度過大年三十的漫漫長夜！她不敢回頭，她怕他看到她眼角的淚水，怕看到一個孩子期盼團圓的眼神……
多年以后，在一次吃年飯的時候，母親無意說出了這段塵封的往事，家里人無一不眼淚滾滾……
敬你，大哥，干！(未完待續(xù)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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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南晨曦

熱淚盈眶

風聲雨聲百姓聲

只有那個時代才有如此能干的少年，只有那個年代才有如此純真的親情！作者娓娓敘來，令人羨慕、感動不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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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陽傘

江南晨曦 發(fā)表于 2024-8-8 11:38
熱淚盈眶

同感，看了這段，身臨其境，熱淚盈眶。那個時代，子女多的家庭，都有這樣的經(jīng)歷。

明媚陽光

打字之前請想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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