炊煙(十四)

大橋下

　　為了配合農(nóng)村合作化運動，轟轟烈烈的掃盲運動開始了。公社大喇叭從早到晚地喊口號:日校辦夜校，普掃一擔挑。
　　戴保長正官運亨通時，是紅廟的常客(也就是后來的自然村涼亭)，茗茶喝酒或是聽聽打鼓書；能和戴保長同桌的人還有另外三人:那紅廟早年是個集市，有賣桐油的績溪老板山里人；有賣茶葉的安吉吳老板；另外一個是開棺材鋪的專門賺死人錢的錢老板。三個做買賣的和一個做地方官的，關系鐵的很。
我小時候就在紅廟里上學，一年級的在左邊，二年級的在右邊。土墩砌的課桌，自帶小板凳；房梁上，雕龍刻鳳，栩栩如生�？偣矁擅�教師，一個教語文，一個教數(shù)學，都姓戴；為了區(qū)分，我們稱年長的叫老戴老師，年輕的叫小戴老師。上完一年級課，布置作業(yè)，然后再上二年級課，如此反復。正因如此，1983年，郎溪縣全線潰堤，圩區(qū)所有學校、民房倒塌；來年開學時，我直接跳級上了村辦完小三年級，因為二年級的課程我在上一年級時就一道學了。哦，扯遠了。
　　夜校老師姓葛，是從大隊知青點派過來的。老戴老師年紀大，精力跟不上；小戴老師家里上有老下有小，放學后還要下地干活，晚上還要改作業(yè)、備課，用他自己的話說比牛都累。
　　吃過晚飯，村里沒上過學的男女青年打打鬧鬧，一道上學去。雖然白天勞累一天，但能讀書認字，他們還是精神飽滿，唱著當時的流行歌曲:
　　"黑格隆冬天上星，出呀出星星，黑板上寫字，放呀放光明。什么字放光明？學習學習二字我認得清。″
　　葛老師二十二三歲年紀，身著當時流行的綠軍褲，白襯衫；眼睛大大的，撲閃撲閃，象是會說話；走起路來兩條小辮直顫，胸前鼓鼓的，也一顫一顫的，不知道那里裝的是什么。那時雖小，但我極愛看她，跟在她后面姐姐長姐姐短的叫個不停，但只記得那么多。
　　大隊知青點離村有好幾里路，郝隊長把她安排在村里的倉庫住下。母親是個熱心腸的人，幫忙收拾倉庫。收拾完了，母親正準備回，忽然發(fā)現(xiàn)那倉庫大門雖然外面兩個鐵環(huán)能鎖但在里面卻沒門栓，甚至連根頂門杠子都沒有，這還了得！母親想想自己的遭遇，都沒跟父親商量，重新收拾行李，拉著葛老師往家趕，并讓她跟小妹睡一間屋。光明光亮則被趕到了原瘋奶奶住的偏屋。
　　夜校教學是從簡單的名字開始。葛老師把每個人的名字寫在各自的小本本上，然后再到簡單的記工分數(shù)字，放晚學布置作業(yè)。不知是戴光明的天資聰穎還是葛老師住我們家給開了小灶，戴光明第一個會寫自己的名字，而且會計算兩位數(shù)加減！這讓一向好強的小玉大為不滿，她兩個兒子竟比不上一個高淳佬兒子？郝隊長的兒子會比別人差？
　　自打戴光明拿了夜校第一個獎本(一個田字格本本)后，這本是一個好的開端，可事態(tài)卻不期我們預想的那樣發(fā)展，小玉再一次發(fā)動了她的鐵嘴造謠的攻勢:葛老師給戴光明開小灶，而且還有作風問題！作風問題是個大問題，是階級立場問題，郝隊長還說是敵我矛盾問題！謠言不僅是村民茶余飯后的談資，更是一把利劍:一定要把作風敗壞的女人趕出教師的行列，趕出落棚灣！
　　此事驚動了大隊部，知青代表來調(diào)查，最終卻查無此事，知青代表狠狠地批評了郝隊長。我們要尊重事實，以事實為根據(jù)，解決人民內(nèi)部矛盾，毛主席說過，沒有調(diào)查，就沒有發(fā)言權(quán)嘛！但為了村民的不必要的猜疑，還是按原計劃，葛老師搬出來，住在倉庫里，安全問題由郝隊長負責。
　　這樣的日子消停了幾天，人們照常白天上工，晚上該學習的學習該補衣服的補衣服，生活平靜的象門口塘的一灣清水……
　　最近幾天，一直陰雨綿綿。有天晚上，郝隊長急匆匆地往回趕，遠遠地看到門口兩個黑墩子，壯著膽子走近一看，原來是大發(fā)和他屋里的(老婆)跪在泥地上，渾身濕透，女人瑟瑟發(fā)抖。郝隊長打開門，把他們拖進屋，大發(fā)夫妻倆再一次抱著郝隊長的大腿跪下。通過他們的哭訴，郝隊長知道，原來這幾天下雨，大發(fā)家堂屋香案上供放的毛主席石膏像那一塊正好漏水，滴滴答答，石膏軟化，毛主席像的頭沒了！什么罪他們不曉得，但這要給革委會知道了還了得？郝隊長抹了抹稀疏的頭發(fā)，頭上竟有一道血�。�"嗯，這件事情非同小可，待我明天到大隊里問問才行，不過你們可要做最壞的打算……"夫妻倆腿再一次軟了……
　　聽到嘈雜聲，小玉披了件大褂子出來。得知原委，她把男人拉過一旁低聲說，你上次開會回來，上面不是發(fā)了一個嗎，我還把鎖在抽屜里面呢，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親都不容易，指不定出么事，要不這個給他們，我們不說，他們更不得說，哪個曉得？再講以前他們還幫我們繳公糧呢！郝隊長沒說話，轉(zhuǎn)身走向大發(fā)。大概已是默認了，小玉從抽屜里拿出石膏像來，用紅布包了幾層，再脫下自己的大褂子又包了，遞給大發(fā)說:
　　"好好拿回去，可不敢再出差子呢。”
　　大發(fā)雙手接過主席像，千恩萬謝，又接過郝隊長的手電筒，彎腰護著，拉著婆娘往回趕。走到門口塘邊，卻聽塘邊有"撲通撲通"的聲音！門口塘一向是干凈的，能有什么鬼呢？憑著主席像在此，什么牛鬼蛇神快快現(xiàn)身！大發(fā)朝池塘里一照，嚇得大驚失色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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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凡樸素

讓俺記得上論壇幾個不多的理由之一，請及時更新

大橋下

平凡樸素 發(fā)表于 2024-08-11 18:53
讓俺記得上論壇幾個不多的理由之一，請及時更新

你是個平凡樸素的人，評論也平凡樸素，實在！但有時系統(tǒng)會審核，時間不定，請耐心等待哦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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愛我青青

孫有數(shù)

講述的確實是那年代的炊煙生活